马克思主义和中国传统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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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4-08-31 17:38

      陈先达

  目前在中国大地上,传统文化研究和宣传热潮高涨,儒学重新成为显学。当年孔子风尘仆仆周游列国,实际上齐鲁郑卫陈蔡诸国不过是山东河南几个县,而今随着孔子学院正在周游世界。国外汉学家渐多,中国传统文化声望日隆。这本是大好事,是中华民族复兴在文化上的一种表现。

  有些理论工作者感到迷茫,意识形态领域中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方针是否发生了变化?有些极端的儒学保守主义者误判形势,拔高之论迭出。乱花迷眼,议论各异,意识形态领域陷于两难:似乎强调坚持马克思主义思想指导,就是贬低以儒学为主导的中国传统文化,反之,则应把马克思主义请下指导地位的“神坛”,重走历史上尊孔读经以儒治国的老路。这种非此即彼、冰炭不可同炉的看法,理论上是错误的,实践上是有害的。

  应该站在社会形态更替的高度来审视马克思主义和中国传统文化的关系

  如何理解马克思主义和以儒学为主导的中国传统文化之间的关系,我想起“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冯友兰是中国现代史上杰出的思想家、哲学家和哲学史家,也有的学者尊他为现代新儒家。他在历经多年编写的《中国哲学史新编》中的序言中说,“诗经上有句诗说,‘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旧邦新命,是现代中国的特点。我要把这个特点发扬起来。我所希望的,就是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重写一部中国哲学史。”冯先生由于专业写作的需要把它仅限于以马克思主义观点重写中国哲学史,我从冯先生的话中得到启发,以“旧邦新命”作为廓清迷雾、解开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关系争论的一把钥匙。

  社会主义中国,是具有五千年历史的古老中国的当代存在。中国是旧邦,是一个古老的国家,可当代中国是不同于传统中国的社会主义形态下的新的中国。中国共产党负有新的历史使命,这就是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它包括创立社会主义新中国的民族复兴,也包括中华民族的文化复兴。这是一条既要坚持马克思主义思想理论指导,又要正确处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关系的道路。这条路历经90多年的摸索,在艰难曲折中跋涉前行。有经验,也有教训。只有站在社会形态变革的高度进行审视,才能牢固确立中国共产党和社会主义社会以什么为指导思想,以及如何处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关系这个重大问题。这个问题仅仅局限在文化范围内是说不清楚的。

  中国社会主义制度的建立是社会形态的根本变化,这是中国历史上几千年未有的大变化。自秦始皇统一中国之后的两千多年,中国历史的变化本质上是同一社会形态内部的变化。王朝易姓,改朝换代,都没有改变中国社会形态的本质。经济结构、政治结构、文化结构当然有变化,但都具有同一社会形态的历史继承性和延续性。中国封建社会是在一治一乱、王朝易姓中走向发展和成熟的。在中华民族的开化史上,有素称发达的农业和手工业,有许多伟大的思想家、科学家、发明家、政治家、军事家、文学艺术家,有丰富的文化典籍。历史上出现过儒释道的相互吸收,也出现过新儒家,但儒学道统未变。在两千多年中,孔子是王者师,是素王,这个至高无上的圣人地位没有因为王朝易姓而发生根本变化。新王朝依然是尊孔读经,依然是看重儒家学说作为维护社会正常秩序和统治合理性的首要思想功能。

  任何有点历史知识的人都知道,相信“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皇帝多,因为这是历史的经验;真正信奉“民贵君轻”,实行王道、仁政者极为罕见。这不是皇帝个人的罪恶。历史上皇帝并非都是坏皇帝,有不少对中国历史作出过贡献。这也不是儒家思想存心欺骗或愚民,封建社会的政治现实不能否定儒家学说精华中的思想价值。这是封建社会的经济关系和阶级关系使然。理想永远高于现实,现实从未完全符合理想,这是历史上一切伟大思想家的共同宿命,孔子也是如此。

  只有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才能变革中国社会

  清末,中国社会处于崩溃前夕。近代历史上出现过不少以身许国流血牺牲的仁人志士,可是中华民族的命运并没有改变。面临西方资本主义列强入侵,处于风雨飘摇没落时期的中华民族,无论藏书楼中有多少传世的经典宝鉴,传统文化中有多少令世人受用无穷的智慧,儒学中的正心诚意、修齐治平的道德修养和治国理政观念如何熠熠生辉,都不可能避免中华民族被瓜分豆剖的命运。历经失败,最终实现中华民族复兴这个伟大任务,落在中国共产党的肩上。中国这个旧邦要想复兴,改变中华民族的命运,救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不可能再沿着历代改朝换代的道路走,沿着历史上尊孔读经的道路走。

  中国共产党成立的首要任务是革命,是推翻压在中国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打倒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买办,解放全中国,建立一个和历代王朝不同的社会主义新中国。这已经不再是历代封建王朝的延续和更替,而是社会形态的变化。要实现这个任务,从思想理论指导角度说,只有马克思主义才能发挥这个作用,因为马克思主义就是关于社会形态革命的学说。它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哲学、劳动价值论和剩余价值学说,以阶级斗争和无产阶级专政为核心的科学社会主义学说,是一个严整的、科学的思想理论体系。只有它才能为中国共产党如何解决中国问题,照亮处于危亡之际的中国,为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中国找到一条中华民族复兴之路。中国民主革命的胜利,就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胜利,就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胜利。这条道路是通过阶级斗争和武装斗争,通过血与火的斗争,生与死的决战,以千百万人的流血牺牲取得的。这是一条推倒既有社会秩序、等级、法统、道统的“犯上作乱”、革命造反之路,是与儒家和新儒家倡导的修齐治平、内圣外王、返本开新迥异的道路。

  在革命胜利之后,中国共产党用了60多年寻找中国社会主义建设和改革之路。同样只有运用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理论和方法,结合中国的实际才逐步弄清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中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关系,解决什么是社会主义、如何建设社会主义,找到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之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道路、制度的建设,就其指导思想理论来说都是马克思主义,是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实际的结合。

  在讨论马克思主义和以儒学为主导的中国传统文化关系时,决不能忘记社会形态变革这个重大的历史和现实,不能忘记“旧邦新命”。马克思主义是无产阶级的阶级主义,是为无产阶级和人类解放而斗争的主义;马克思主义立足点是阶级、阶级关系和阶级斗争,而儒学是处理以宗法制度为基础,以血缘为纽带,以家庭为细胞的人与人的关系。儒学学说中没有阶级,只有君子与小人之别。这是以道德为标准的区别,而不是阶级区别。封建社会也有穷人和富人,这种区别在儒家看来只是贫和富的区别,而非阶级区别。儒家处理等级关系的方法,是正名;处理贫富关系的方法,是“贫而无怨,富而无骄”。马克思主义处理的是阶级关系,儒学处理的是同一社会内部的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关系,即所谓五伦关系,而非阶级对抗关系。因此马克思主义强调阶级斗争和夺取政权;而儒家强调“仁”与“和”稳定既成的社会关系。如果不懂得这个根本出发点,就无法理解登上中国政治舞台的中国共产党,为什么不能继续沿着儒家铺就的道路作为中华民族复兴之路,而要举起马克思主义旗帜。

  “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我们应该重新温习毛泽东当年这两句话。它包含为什么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以及如何处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关系的回答。

  只有继承中国传统优秀文化,马克思主义才能在中国取得胜利

  中国要革命,要变革,要走出民族存亡绝境,就必须以马克思主义为思想理论指导。但马克思主义不能取代中国传统文化。中国共产党人即使在激烈的革命时期,无论是在中央苏区,还是后来在延安,都关注文化建设,也关注中国传统文化的教育。毛泽东在《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新民主主义论》《改造我们的学习》等著作中都论及如何对待中国传统文化的问题。尤其是《中国共产党在民族战争中的任务》一文中在讲到学习时,毛泽东强调:“学习我们的历史遗产,用马克思主义的方法给以批判的总结,是我们学习的另一任务。我们这个民族有数千年的历史,有它的特点,有它的许多珍贵品。对于这些,我们还是小学生。今天的中国是历史的中国的一个发展;我们是马克思主义的历史主义者,我们不应当割断历史。从孔夫子到孙中山,我们应当给以总结,承继这一份珍贵遗产。这对于指导当前的伟大的运动,是有重要的帮助的。”说句实在话,从孔夫子到孙中山应当给以总结,继承这一份珍贵遗产,这个任务仍然任重而道远。

  马克思主义的强大力量就在于它与中国实际的结合,其中包括与中国历史和传统文化的结合。中国共产党是中国的共产党,而不是别的什么国家的共产党;是在中国建设社会主义,而不是在别的什么国家建设社会主义。无论是共产党,还是社会主义社会都是植根在这块具有深厚历史传统和文化传统的13亿人口的中国,当然应该重视中国的历史和文化遗产,重视中国传统文化尤其是长期处于主导地位的儒家学说对中国社会结构、对中国人的民族性格、对中国人的思想和价值观念的深刻影响。马克思主义要在思想和情感上为中国先进知识分子和以农民为主的中国人民所接受,必须植根于中国的历史和文化。中国革命需要马克思主义,中国文化和历史传统能接纳马克思主义。

  依靠武力可以夺取政权,但仅仅依靠武力不能建设新社会。按照毛泽东当年的话,革命胜利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新中国成立以后,需要解决的问题更多。这些问题包括社会生活各个领域,尤其是在精神方面,在软实力的建设方面,仅仅依靠马克思主义作思想理论指导,而不充分发掘、吸取与运用中华民族丰富的文化资源来进行社会治理、人文素质的培养、道德教化,是不可能完成的。如果说,在以军事斗争为中心的武装夺取政权时期,处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关系问题还没有那么急迫,那么革命胜利之后,随着社会主义建设的发展,特别是改革开放后社会转型期的道德、信念、理想、价值中呈现出的某种程度的紊乱,就成为一个亟待正确处理的问题。

  “攻守易势”和“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之”,是中国历史的两条重要经验。在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处于攻势,主要是推翻旧中国和改变旧秩序,夺取政权,一句话是攻;革命胜利之后,中国共产党掌握全国政权,不能只破还必须立。现在不是我们向原来当政者进攻的时代,我们自己就是当政者,就处在时刻“被攻”的地位。国家治理如何,社会状况和社会秩序如何,人民生活提高如何,生态环境如何,全国人民的眼睛都望着中国共产党,一切都要由我们当政者自己负责。从这个角度说,革命的胜利,取得全国政权的开始,同时就是攻守易势的开始。

  “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之”。通过革命斗争打出的天下,不可能在治国理政、调整内部矛盾时照样沿用革命的方法,照用武装斗争的方法。正心诚意修齐治平,不是中国革命胜利之路,却是取得政权后当权者的修养和为政之道。以儒家学说为主导的传统文化包含有丰富的治国理政、立德化民的智慧。必须研究中国历史上治国理政的经验和中国传统文化,尤其是儒家学说中注重社会和谐和民本的治国理政的智慧,研究如何立德兴国、教民化民。如果说前三十年有什么教训的话,我认为我们缺少这个方面。从反“右”斗争到“文化大革命”发动全国进行群众性的斗争,仍然可以看到“马上得天下,马上治之”的方式。党内党外仍然处在紧绷的斗争之中,剑拔弩张,伤害了一些人。正是从这个教训中,我们理解了依法治国的重要性,理解了中国传统文化中优秀治国理政智慧的重要性,大力倡导树立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实现“马上”夺权到“马下”治国的精彩转身,对于一个民族来说,最有效的学习就是从自己的错误中学习。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就是在不断总结经验中发展和前进的。

  正确评价儒家在中华民族文化中的地位

  中国传统文化博大精深。它流动于中华民族的生活方式之中、传统的风俗民情之中,凝集于包括儒墨道法诸子百家经史子集的经典之中。儒家不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全部,但处于主导地位。中华民族文化复兴具有极其丰富的内容,包括多方面的任务,不能简单理解为仅仅是复兴儒学。

  儒家哲学主要是人生伦理哲学。梁启超把儒家哲学归结为八个字:修己安人,内圣外王。修己安人是儒家哲学的功用。它的作用就是修己,即个人的道德修养或说是修身。修己达到极处就是内圣,安人达到极处就是外王,即治国平天下。正因为儒家哲学是人生伦理学,因此,儒学中的命题都离不开人生问题。从孟荀讨论的性善恶问题、告子与孟子讨论的仁义之内外问题、宋儒讨论的理欲问题、明儒讨论的知行问题,都离不开做人的问题。修齐治平,都是道德修养的结果,都是内圣外王的表现。

  陈寅恪关于冯友兰《中国哲学史》的审查报告说:“故二千年来华夏民族所受儒家学说之影响,最深最巨者,实在制度法律公私生活之方面,而关于学说思想之方面,或转有不如佛道二教者。如六朝士大夫号称旷达,而夷考其实,往往笃孝义之行,严家讳之禁。此皆儒家之教训,固无预于佛老之玄风也。”儒家学说由于它在中国封建社会的政治作用,无疑长期处于中国传统文化的主导地位。以儒家学说为主导的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它是中华民族的血脉和文化之根。我们不可能也不应该割断中华民族的文化脐带,否定中国传统文化。

  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哲学智慧深如汪洋、高如崇山,尤其是其中的辩证智慧和丰富的生态观念。儒家学说虽然不能等同于中国传统文化,但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基本精神是一致的,具有辩证性。任何片面性都会导致曲解。儒家既讲和,和为贵,又讲礼,“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礼就是原则,因此“和”是有原则的,而不是无条件的和。既讲“以德报德”,又讲不能“以德报怨”;既讲“仁者爱人”,又讲“惟仁者,能好人能恶人。”有爱有憎,不是只爱无憎。既提倡“穷则独善其身”,孔颜乐处,也倡导“达则兼济天下”。既倡导服从,不能犯上,也倡导“匹夫不可夺志”的独立人格,倡导“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精神。既讲富民,也讲教民。既讲尊君,也讲民本: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既讲向善,也讲向上。既讲民富,也讲国强。既讲厚德载物,也讲自强不息。既讲向善,也讲求真。儒家提倡“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仁和义是付出生命代价的原则,而不是把自己变为盲目的杀人机器。这是与所谓“武士道”精神完全不同的中华民族精神。

  中华民族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家园。推翻具有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性质的旧中国,建立社会主义形态的新中国,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思想理论指导,必须有一个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可要使马克思主义在中国有生长的思想文化土壤,要保持中国人的中华民族特性,要使中国人有颗中国心,必须继承中国传统优秀文化和优秀道德。如果不以中华民族传统优秀文化和优秀道德来涵养中国人,没有对中国传统文化和优秀道德传统的继承,就培养不出有高度文化素质和道德素质的有教养的中国人。即使取得政权,也不可能建设一个具有高度发达文明和文化的新中国。

  中国是多民族国家,我们重视民族文化的多样性,但更要重视中华民族文化一元性的认同。这是维护民族团结、国家统一的思想文化粘合剂。习近平总书记说:“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强盛,总是以文化兴盛为支撑的,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需要以中华文化繁荣为条件”。历史证明了这个真理,凡以军事力量建立的大帝国,如罗马帝国、蒙古帝国、奥斯曼帝国、波斯帝国,都不可能单纯依靠军事力量来维系。一旦解体,就会分裂为许多各自拥有自己民族文化的国家。一个国家没有占主导地位的统一的文化、没有能相互交流的统一的语言,就没有向心力和凝聚力。苏联解体后的情况,就是如此。原来互为一家,现在有些以邻为壑。

  中国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和发展

  民族是文化的主体,文化是民族的血脉。清末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危机,与中华民族的困境相伴而行。而中华民族的复兴,则是中华民族文化复兴的前提。一个民族文化的命运与民族自身的命运不可分。毛泽东曾经说过:“伟大的胜利的中国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大革命,已经实现了并正在复兴着伟大的中国人民的文化。”没有中华民族的复兴,就不会有中华民族的文化复兴。

  只要看看世界文化史,看看当今战火纷飞民不聊生的伊拉克、叙利亚、利比亚,看看内乱不已的埃及,想想巴比伦文明、两河流域文明、埃及尼罗河文明昔日的辉煌,就可以明白这个道理。一个民族自身的盛衰兴亡决定这个民族的文化命运。任何国家处于分裂,民族处于危亡之际,文化不可能独自辉煌。正是因为中华民族的崛起,孔子才能周游世界,以中国传统文化为内核的国学才能兴起,儒学才能重放异彩。

  只有从民族复兴是文化复兴前提的角度看,我们才能理解“五四”时期先进知识分子,面对千年从未有之变故,为求民族之生存,把中国传统文化称为旧文化,而把自己追求的科学和民主称为新文化的合理性和必然性。传统文化的载体最主要的是儒家经典。反对“尊孔读经”是“五四”时期先进知识分子的普遍思潮。其实,他们都是具有最丰厚旧学修养、熟稔中国古籍的人。发端于1915年逐步酝酿而爆发的五四新文化运动之所以称新文化运动,如果脱离当时历史条件而只就文化自身来划分新旧界线,必然导致文化虚无主义。新文化运动的新,并非针对整个中国传统文化,而是在民族处于存亡之际,把矛头指向服务于封建制度的旧道德、旧的思想传统。五四新文化运动是一次倡导科学和民主的启蒙运动,在文化运动背后包含着追求民族复兴的期待。当然,五四运动留下一个负面影响,这就是把传统文化笼统称之为旧文化,而把民主和科学称为新文化,这种新旧文化二元对立的观念,堵塞了由传统文化向当代先进文化转化的可能性和途径。

  中华民族文化如黄河长江,不可能抽刀断流简单区分为新与旧,而是民族精神中的源与流。中国传统文化是中国社会主义文化之源,是文化母体。没有源,河流必然干涸,必然断流。中国文化的特点是源远流长,具有持久性、不间断性和累积性。魏徵《谏太宗十思疏》曾讲到源与流的关系,说“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源不深而望流之远”“塞源而欲流长”根本不可能。当代中国文化同样存在“浚源”与“塞源”的问题,要“浚源”而不能“塞源”。这当然不是说,我们可以原封不动地保持中国传统文化。源是文化母体,流是文化的延续。文化是流动的水,它不会停止。可是它往哪个方向流,是与政治道路选择密不可分的。

  中国传统文化在近代的流向有不同的主张:往回流、往东流、往西流、往前流。往回流,是辛亥革命后的复辟派,以及当代中国个别新儒家中主张“儒化社会主义”“儒化共产党”的思潮。这是往回流的复古思潮。往东流是甲午中日战争后,中国败于自己的学生日本而引发的留学东洋的热潮,但很快就为西流所取代。往西流是主张“全盘西化”。这种思潮,是反对“中国文化优越”论的保守旧思想,其中包含向西方学习的某些合理主张,可“全盘西化”的政治道路是走不通的。在当代社会主义中国,“全盘西化”则是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逆向而行的思潮,其中不乏“西化”和“分化”的诱饵,是为在中国推行“颜色革命”从思想上铺路。可以说,往回流、往东流、往西流,都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断流。只有继承和发扬中国传统优秀文化,吸取西方先进的优秀文化,建立社会主义先进文化,才能使中华民族文化滚滚前流。保持中国传统文化滚滚前流的机制,就是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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